首页 在中国灿若繁星的民间手工技艺中，木板年画有着至关重要的位置。它题材广泛，地域风格多样，广泛流行在中华大地上。这些极具渲染力与浪漫主义的图画成为了千百年来绚丽年俗中的点睛之笔。
门神年画 本文图片均有作者拍摄
木板年画孕育于汉代。当时的老百姓在岁末辞旧迎新时，家家户户要打扫房屋，清理宅院，画神荼、郁垒两位门神于大门上，表达规避灾祸，全家平安的心愿。唐宋是木板年画成型的重要时间点。雕版印刷术这项伟大的发明在唐朝诞生，纸上按所需规格书写文字后反贴在刨光的木板上，再根据文字刻出阳文反体字，做成雕版。之后在版上涂墨，铺纸，用棕刷刷印，再将纸揭起，就成为印品。这项工艺流程与木板年画一脉相承。在门神的“代言人”方面，唐代后逐渐从神荼、郁垒转变为秦舒宝、尉迟敬德。相传唐太宗经常梦魇不能深眠，于是由秦舒宝、尉迟敬德两位大将每夜披甲持械守卫门于宫门两旁。久而久之，太宗念二将日夜辛劳，便让宫中画匠绘制二将的戎装像悬挂在宫门旁，此后邪崇全消。宋代时，金华、杭州、苏州等地是全国木板年画的重要产地，也拥有极大的年画市场。《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婺州（现金华）开元寺曾刊印大藏经版与木版画。”无论是热闹的城镇还是淳朴的乡村，都能看到家家户户贴年画的情景。木板年画的流行到了明清达到了鼎盛时期。社会土壤培养了一批广为人知的民间小说与戏曲，比如《西厢记》、《红楼梦》这些灿烂的文化走进了年画中。年画题材也跳出了门神、娃娃、吉祥寓意等传统题材，大批民俗故事以年画为载体传播得更远更深。
金华民间娃娃题材年画
2021年春节前夕，我拜访了位于金华郊区的木板年画传承人黄晨，他的家族至今仍沿用古法制作木板年画。
黄先生是金华木板年画的第五代传人，他的母亲是非遗国家级传人。他亲切儒雅，侃侃而谈，还亲手展示了一张年画的诞生。第一步是朽稿画样。如同诸多民间技艺，要成为这门手艺的大师，首先便要成为一位书画贯通的艺术家。学徒单练习绘画就需要三到五年时光。“画”是一幅年画的基础。画完图样后，黄先生手持墨笔在柔软与半透明的毛边纸上勾线，狼毫的笔尖细而尖，行云流水间，挺拔流畅的线条跃然纸上。
绘画底稿
设计色稿时，配色是需要反复斟酌的步骤。通常以年画的题材为切入点再进行创作。金华的木板年画从书院走出，受到文人审美的影响，多了一份古典与含蓄，它的配色不如北方年画艳丽、冲撞力强，独有一份精致的诗意。
画板早早被细砂纸研磨得光滑，黄先生将勾好的墨线稿反贴于画板上，涂上一层轻薄均匀的浆糊，细细按压，确保线稿被贴得平整。坐下，拿起刻刀。匠人的二次创作开始了，只见他刀随心走，以刀代笔，在木屑轻舞中，流畅的线条既与画稿无二，又在木板上加深线条，使其耐用。一块木画板通常能印两千张纸，之后雕刻的线条便会渐渐被磨损变平。此时刀下的功夫左右了将来画板的寿命。
木板年画着色的重要步骤是根据画稿的颜色分色板。一色一板。每块套板的雕刻工序与主板相同，而且必须与其吻合，这样才有了今后依次上色时的严丝合缝。
上色后的粉色板
“刻”之后是“印”。第一道工序是印线稿——多用黑色。匠人用棕刷将颜色均匀刷在线板上，然后将纸覆盖在画板上用工具“趟子”轻轻刷压。我以为这一步比较简单，跃跃欲试。没想到要将纸上的色彩压得干湿适宜，线条清晰并不容易。有好几处墨化开了，还有一些线条完全看不清颜色。果然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千锤百炼，手工匠人用时间与努力获得了高超的技艺。
印线稿 刷色
刷压
线稿初成
黄先生笑着说还是他来。在按压出清晰的线条后，他将事先想好了配色的色板以版线为基准，上下左右颜色对齐，对板时用手摸，反复校正。他说之后若任何一块色板套色时发生偏差，便要重新来过。古时的颜色都从天然的植物或矿物中提取色素。比如大红色常见的提取材料是凤仙花。原色青、赤、黄、白、黑，称为“五色”，将原色混合可以得到间色。
染色用的凤仙花干花
植物颜料研磨工具
不用颜色的木板依次完成印刷后，还要用画笔为画中的人物染脸、画眼、画须。以画娃娃脸上的胭脂为例，匠人用软毛排笔一边蘸色，一边蘸清水，在脸部的位置缓慢旋转，直到出现内深外浅，过渡自然的腮红。
成品和线稿
一幅图案简单的年画都有着无数次返工的风险，从勾画到雕刻到套印，每一步都如同走钢丝的人一般小心翼翼。不敢想象那些繁复精美的年画们后有着匠人们多少年光阴与血泪。正如黄晨先生的母亲说言：“做了这件事，这一生我值了。”他们是技艺的传承者，也是我们中国人“年味”的守护者。
